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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9日，成都女大學生李歡向四川警方舉報父母從事傳銷，並將自己臥底父母所在的“中綠”傳銷組織窩點所記錄的大量文字、圖片和錄音資料，交給了警方。

10月23日，中國反傳銷協會會長李旭從北京前往四川，對李歡父母進行反傳銷“解救”工作。李歡父母表示，不再進入傳銷組織。

當李歡父母正在接受反傳銷“解救”工作的同時，新京報記者“潛伏”其加入的“中綠傳銷”，發現“中綠傳銷”在“李歡事件”後，為躲避查處，迅速變換窩點，將原本集中居住的傳銷人員分散到秦皇島市的各大小區，將“中綠”的名字改為“中國商務商會”，將原本的“眾籌模式”變為“分享經濟”。傳銷頭目鼓吹打造“中產階級”，渲染“西方經濟侵略”，以此來增強內部凝聚力；偽造“國傢政策”，通過展示黃金等財富，來維持謊言。實際上，傳銷組織並無產品，也無實體，依託民間資本累積財富，講師口中的賺錢模式仍是拉人頭入會，“投2900元賺130萬”成了組織上下的目標。

有傳銷高層表示，在秦皇島有數萬人參與傳銷，分別以家庭為單位租住在各小區。為了躲避查處，該組織嚴格控制新人進入，新人進入後需要接受“組織”檢查。

10月25日，傳銷組織“中國商務商會”在秦皇島壹酒店包下宴會廳，宴請數百名成員，並在宴會上展示金牌，給大傢洗腦。 新京報記者 吳江 攝

第壹課：“講師”的經歷

李歡舉報事件後，秦皇島中綠傳銷組織不再集中住宿，其中壹個據點搬到秦皇島海港區海怡學府小區12棟1單元13層某室。來自新疆哈密的王建民夫婦及其哥哥王建軍租住在此。

10月23日，新京報記者作為入會新人，被送到王建民處暫住。

雖然房間衹有寥寥幾件傢具，為了接待新人，王建民購置壹張木床擺放在客廳，屋內還種了幾株花草。40多歲的王建軍躺在床上，看著寫在墻壁上的“賺錢模式”，兄弟王建民與其相互分析其中的利潤，顯得“自信滿滿”。

王建民壹傢負責對海怡學府小區內新傳銷人員進行宣講工作。

王建民作為“講師”，給新人的第壹課就是講自己為何進入“組織”。今年年初，他剛來秦皇島時，哥哥王建華向他畫圖講解“投資2900元如何收穫130萬元”，“投資的錢雖然不多，但是要通過拉人頭才能獲利，這不是傳銷才怪，”王建民不信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情。當天夜晚，王建民趁人不註意，獨自買票回了新疆老傢，從此和哥哥王建華暫停了聯係。但在今年8月份的壹天，壹張王建華擁抱數十萬現金、戴著大金鏈子的照片，勾起了王建民的欲望，他帶上媳婦和老父親，再次來到秦皇島。

在這壹傢人中，大哥王建華極具說話權，通過他的介紹，王傢四兄弟加上其80多歲的老父親等6人離開新疆來到秦皇島，謀求“暴富”。

王建民經過王建華介紹加盟“平臺”，學習“純資本運作”。按照平臺內教授的邀約話術，不斷地邀約新人加入，獲取分成。

王建民壹傢也是“中綠傳銷”組織改名為“中國商務商會”後，發展速度最快的家庭之壹。這個家庭里的最高“領導”王建華是傳銷組織的操盤手之壹，行蹤難覓，即便是麵對王建民等親兄弟，王建華的住址和關於其在傳銷組織內的具體工作，“也是不能打聽的”。

新京報記者發現，王建華所在的“中國商務商會”，屬於新興的“南派傳銷”。相對於以往以發展下線兜售實物、控制人身自由為特點的“北派傳銷”，南派傳銷以“純資本運作”、大打感情牌、暢談人生發財夢為最大特點。

60多歲的劉文君是“中國商務商會”傳銷組織里的老成員，10月23日上午，劉文君帶了壹個名叫程嵐的新人，想請王建民講講課，看到記者和程嵐兩位新人，王建民很熱情、很爽快地答應下來。

10月23日，壹名女“講師”在租住的房子里，給成員講授如何拉人頭賺錢。 新京報記者 吳江 攝

洗腦：“忍辱負重的突擊隊”

程嵐出生於1976年，傢在四川大竹縣壹個偏僻的村莊。壹個月前，程嵐與丈夫感情出現問題，壹氣之下獨自外出務工後結識劉文君，通過長時間的接觸，劉文君將程嵐介紹到秦皇島，視作下線，鼓動其參與傳銷。

新人會觀看傳銷組織的宣傳視頻，其中秦皇島圓夢園作為文化觀光區，卻被傳銷組織利用，曲解其中建築的含義，號稱是國傢暗地支持，暗箱操作的映射。公園里的潘長江和姚明雕像，也被曲解為兩人通過這個模式後成功的紀唸雕像，以表示“平臺”暗藏的巨大潛力。

王建民告訴記者，圓夢園的壹切都在映射著“平臺”的發展動態，是每個入會新人必定要去瞻仰的“聖地”。比如從“棺材”造型的火車站，寓意此地升官發財；圓夢園中的“石制沙發”，象徵著“平臺”是以寢室、家庭為單位進行運作。

新京報記者註意到，圓夢園曾就此發過嚴正聲明，指出有人盜取圓夢園的名義，涉傳銷之事。

在記者到來之前，傳銷組織的人已帶著程嵐遊覽了圓夢園，向她介紹秦皇島的“運作熱潮”。整個過程中，傳銷組織的人員請程嵐吃飯、付車費，讓因感情問題離開傢門的程嵐，在這里體會到“溫暖”。

在程嵐和記者動心後，王建民的工作則轉移到論證“平臺”的合法性上。

這是他必須向新人介紹的內容，他能從金融政策說到沿海城市的地域優勢，再從國傢安危談到“平臺使命”。這壹階段，要讓新人相信“平臺”背後是“有國傢支持的”。而“國傢支持”的原因是為了對抗“西方的經濟侵略，創造7億人口的中產階級”。

王建民的解釋里，還提出西方資本主義國傢不斷在經濟領域打壓中國，“平臺”在民間從事資本運作，從而富國強民，以對抗侵略。

為了佐證自己的觀點，王建民又舉例，“每月有超過500人的會議在秦皇島召開，從來不用報備，當地政府不知道？壹定會知道。大量的資金流入銀行會不知道？會知道。大量的人用實名制購買車票進入秦皇島，會不知道？會知道。”王建民向記者和程嵐介紹，“這是國傢在默許，國傢特殊的政策在操控。”

“我們是得到政府的私底下支持的，是為了國傢經濟忍辱負重的突擊隊。”王建民告訴程嵐和記者。

程嵐有些相信了。

發財夢：當了“大傢長”就有了130萬

10月23日上午10時左右，王建民在客廳的墻壁上掛上兩張長方形的塑料壁畫，將白色的底作為黑闆，貼在墻上。王建民手拿馬克筆，在墻上寫下“中國分享經濟”六個字。

王建民向程嵐和記者介紹說，“模式運行了21年，全國有87支隊伍在操作，光是秦皇島就有幾十萬人在做。”

和以往的傳銷模式壹樣，王建民向記者和程嵐講述的賺錢模式依然是基於五級三晉制的拉人頭模式。“衹要投資2900元，就可以在平臺中運作，之後再介紹兩人加入，自己可以升級拿到返點工資，”王建民在墻上畫出拉人頭模式的樹狀圖，按照壹帶二的形式，呈幾何倍增的發展方式去發展下線，使得自身升級獲取資金。

按照王建民講述的模式，中國商務商會分為五個級別，依次排序為業務員、組長、主任、科長、經理。當到達經理級別後，可以選擇出局，拿走樹狀圖底下所有資金的52%。“按照正常發展，6到12個月，至少可以拿走130萬元，最多可拿到2000多萬。”王建民壹邊說著，壹邊在墻上寫下“130萬”幾個字。

王建民強調，等到成為統領393個下線的經理級大傢長時，最低130萬也就進入了腰包。整個過程中沒有產品，所有的資金都來自於發展層的2900元，“交了2900元，排隊不幹活保準賺大錢，別人也能把妳推到領導層，這就是‘分享經濟’。”

聲情並茂，是王建民講課的特色，這得益於哥哥王建華。

王建華教他如何利用講課調動新成員對金錢和成功的欲望。這些手段都集中在話術手冊中，傳銷組織為其取名“分享經濟運作流程”。這些話術手冊在傳銷組織最高領導——經理手中。王建民雖然和經理王建華是親兄弟，“但是也不能破壞傳銷組織的規矩，閱讀話術手冊”。

程嵐在王建民麵前表現出將信將疑，王建民就拿出大哥王建華的例子作為教材。

“他現在每天最低有好幾萬的進賬，平臺還定制了500克的大金牌作為工作牌，手上戴著金表”。

在這個傳銷組織里，新成員能見到很多戴著金項鏈、金戒指和金手表的人。“就是要讓他們展示出來激勵新成員。”在壹次聊天中，王建華向記者描述。

“別人能成功，妳為什麽不行？”王建華也經常用自己的親身經歷反問那些表現出賺錢欲望的新成員們，“出國遊，吃國宴，喝茅臺，開豪車，這才是我們想要的生活。”

10月23日，傳銷組織的壹男壹女專程到車站接作為新人的記者。 新京報記者 吳江 攝

“傢法”：危及平臺就“清理門戶”

在“中綠”傳銷沒改名的時候，傳銷組織內有句俗語：十年打工辛辛苦苦；十年經商忙忙碌碌；壹年中綠光宗耀祖。“想要光宗耀祖，必須學會在平臺里聽話照做，”王建華對新人有這樣的硬性要求，反之則有“傢法”對待。

在中國商務商會傳銷組織里，有五種人不能參與：未滿18周歲；當地人；外國人和在職公務員；網上在逃犯；刑事犯罪人。這是“傢法”中的硬性規定。

“傢法”還規定，在寢室里，不論誰的新朋友，大傢要全心全意地投入，做到把別人的新朋友當做自己的親戚，隨時調節氣氛，笑聲不斷，要新人感受到大家庭的溫暖，彰顯出極高的親和力。

王建華作為傳銷組織的最高“領導”，在和下線聊天時，明確說，“不要當著新朋友的麵玩手機，接打電話，可以到陽臺或者寢室接打電話，決不能當著新朋友的麵去打邀約電話，不能互竄寢室。”

60多歲的劉文君曾當著新人的麵打過電話。突然聽到有人敲門就打開了房門，結果發現是“平臺”派人來查房。劉文君當場被罰了200元，理由是她破壞了“平臺”制定的規矩。

對於膽敢違反“傢法”的人，平臺會毫不猶豫地清理門戶。2018年夏天，劉文君介紹進來的壹名廣東籍男子因為喝酒誤事，與小區保安打架，就被“平臺”勸退。

相對於對“酗酒、賭博、吸毒、偷竊”私德的管理，“平臺”對於危及平臺生存的“雜音”的管理更為嚴格。

吉林的張鳳蘭是2017年初被朋友邀約到秦皇島參與傳銷的，和王建華的級別壹樣，她也達到經理級別。不過她不是通過發展下線，而是將全部身傢60多萬元投入到“平臺”，搖身壹變成為經理。然而，好景不長，她發現自己帶領的很多下線，因賺不到錢而鬧離婚、妻離子散、想自殺，她幡然醒悟，但為時已晚。她說自己想跟發起人於光明攤牌，但最終卻因此被“隔離”了，窮困潦倒的她，從高檔小區搬到離秦皇島市中心較遠的壹個回遷房內，每天起早貪黑地去餐飲店打工，壹天掙壹百來塊錢，湊足每月2000多元的房租費。

10月24日晚，秦皇島市海港區下著小雨，冷風吹過，冰冷又刺骨。曾為最高級別經理的張鳳蘭下班後，縮著脖子，頂著細雨，騎著電動車消失在夜色當中。

炫富宴：傳銷經理展示金牌大談“成功學”

就在曾經的經理張鳳蘭頂著冷雨落魄回傢時，王建華和另外三位經理，在秦皇島壹傢飯店內開辦酒席，宴請十多名新成員。

王建民稱，“這個會叫做‘見現實’。”

新京報記者參與其中發現，這場酒宴實則為另壹個洗腦手段，算是“炫富宴席”。

王建華作為資歷最新的經理，首先發言。他在飯桌上和其他三位經理先後介紹了自己，從經商失敗、投入行業、賺到大錢、分析模式、大談成功學。和王建華壹樣，每個經理的發言都在壹個“公式”里。

席間，經理們為了讓新成員相信“平臺”能賺上大錢。王建華帶頭，從包里取出壹個金色工作牌向在座的新老成員展示。“這是今年8月份上經理級別後，‘平臺’給我們定制的黃金工作牌，這是給的獎勵，衹要上了經理，都會有，”王建華把金牌遞給劉文君。劉文君將其戴在脖子上，俯下身來輕聲向記者說：“聽說這壹條金鏈子重500克呢。”

當記者剛接過牌子的時候，王建華走了過來，直接從記者手中取走。

對於這樣的模式，上了半輩子班的劉文君喜出望外，她堅信再來20年，也不會賺到這麽多錢。然而，交了2900元的劉文君自從來到秦皇島後，也拉來了多個親戚朋友，卻沒有拿到壹分錢。

這隻是壹場小型宴席，還有更大規模的宴會，等著傳銷組織里的新老會員。

10月25日晚上，秦皇島市海港區四星級的首旅京倫酒店內，“創始人”於光明及王建華等十余名經理為了慶祝下線升級到經理級別，特意包下壹個宴會廳，設宴款待新老成員400余人。首旅京倫酒店工作人員介紹，這樣壹場會議需要交納近3萬元人民幣。

進入宴會廳的人要遵循“平臺”指定的規矩，需要進行檢查，不能帶手機入內，不能錄像，不能拍照。王建軍負責對會場進行管理。

新京報記者在宴會現場發現，先是經理們上臺分別演講，每個人都按照話術公式自報傢門、講述經歷、討論成功的原因。最後，每人展示出手上的金牌，向臺下的新老成員吶喊，“我的今天就是妳們的明天！”

臺下的人沸騰起來，隨著背景音樂鼓掌吶喊。

在張鳳蘭看來，這是壹場大型的炫富大會，也是壹場集中的大型洗腦會。

10月24日，幾個“經理”邀請新人吃飯，壹女子試戴“組織”給“經理”發的金牌。 新京報記者 吳江 攝

入會：被表妹拉下水的“滿單主任”

當晚宴會結束後，新成員李艷表示，“還好之前滿單進入。”

所謂“滿單”，就是壹下交了15份最低入會費（43500元），直接跳級成為“主任”級別。就在晚宴之前，記者也親歷了李艷向傳銷組織交錢的過程。

當日下午，在海怡學府小區12棟1單元13層某室內，王建民拿來壹份“中國分享經濟經銷商申購單”放在客廳的桌上。“加入平臺必須要有儀式，要有考官，填寫表格的時候不能填錯，否則罰款50元，”王建民說。

考官王娜是李艷的表妹，壹個月前加入傳銷組織，也是李艷的“推薦人”。說白了，就是王娜將表姐李艷拉進了傳銷。

為了這場儀式，王娜身穿白色襯衫，係著紅色領帶，左手放在右手上，置於小腹，端坐著。客廳的王娜目視前方，壹言不發，麵前的茶幾旁放著三把椅子。而其他人則在臥室里等候儀式的開始。

“咚咚咚”，王建民先敲了房門。

“請進，”王娜說。

王建民走了過來，和她握了手，問候壹句，“您好！”

“您好！請坐。”

後麵的六個人壹個接壹個進來，王娜和他們重復著上述動作。眾人坐下後，客廳極其安靜。

“今天受平臺委託，對妳進行考試，考試之前，問妳兩個與考試無關的問題，在妳考察的這幾天，有沒有人用強制性的手段、語言強迫妳做不願意做的事情？”王娜按照程序先發言。

“沒有。”李艷回復。

“我們的行業暫時不被親人和朋友所理解，妳有多大的信心從這里走出去？”

“百分之壹百。”李艷說。

壹係列的程序過後，李艷簽下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王娜收起表姐李艷遞過來的銀行卡說：“以後妳拿回來的，將是千千萬萬個2900元。”

（文中程嵐、王建華、王建軍、王建民、劉文君、張鳳蘭、李艷、李旭、於光明、王娜均為化名）

【內幕揭秘】

傳銷頭目：編寫公式洗腦操控資金盤

“中綠”傳銷組織因被曝光改名“中國商務商會”後，繼續打著“分享經濟”的旗號在民間拉人頭集資。

在記者臥底期間接觸的各級別“領導”中，壹些因傳銷而陷入困境的人自稱幡然醒悟，向記者描述傳銷組織騙人內幕：謊言邀約新人，編織暴富夢洗腦，撰寫全套話術操控資金盤。

10月27日，壹名被騙進傳銷組織的女士，向記者展示向傳銷組織交錢時簽訂的“中國分享經濟經銷商申購單”照片。 新京報記者 吳江 攝

被“隔離”的傳銷經理們

2016年底，吉林人張鳳蘭在海南的生意失敗，經過朋友的介紹，她來到秦皇島考察項目，想另謀生路。

根據張鳳蘭描述，在當時推薦人於光明的鼓動下，她了解到拉人頭致富的賺錢模式，後來她發現進入的是傳銷組織。“壹開始投了十幾萬進去，想賺回來，就跟著做了，”張鳳蘭回憶，於光明和其他幾個經理建立資金盤後，開始瘋狂拉下線，“壹個月不到的時間，就拉了200多人。”

後來，有記者臥底進入“中綠”傳銷組織，於光明手中的壹條線被執法部門端掉。“他開始低調壹些，讓沒被抓的人分散居住，”張鳳蘭說，為了避免再次被打傳辦查處，於光明制定規則，“壹套房里的居住人數不要超過五個，有人敲門不要開，必須電話通知後才開門。”

進入平臺兩年，張鳳蘭前後總計投入了60多萬元。自己也曾拿到過錢，但是並沒有超過投資的成本。後來，她發現她所帶領的下線越來越多，“很多人賺不到錢，有鬧離婚的、有妻離子散的、有失蹤的、有想自殺的。”張鳳蘭意識到，“這個平臺最大的危害是在傷害人的思維，創造更多的‘難民’去滿足金字塔頂端的人。”

根據張鳳蘭回憶，今年6月，她約於光明在秦皇島壹傢酒店見麵，談準備離開傳銷組織壹事。因為投入巨額成本，張鳳蘭想讓於光明退總投資成本的壹半，30萬元。

“壹開始，他（於光明）是答應的，”張鳳蘭描述，“後來再聯係於光明就沒信兒了，電話也不接，人也找不到。”

張鳳蘭被“隔離”了。

遼寧人宋華芳也是“經理”之壹。她在2016年底來到秦皇島，加入傳銷組織。在將兒子結婚用的30多萬元投入進去後，到目前為止，宋華芳壹分錢也沒收到。

她曾找到過於光明夫婦理論，“為什麽平臺沒按照規則給她發工資。”宋華芳回憶當時的情景，“他（於光明）們夫妻二人壹開始說給我查賬，到最後直接失去聯係。”

114頁的《分享經濟運作流程》

作為曾經的組織最高職級“經理”之壹，張鳳蘭參與過洗腦話術的編寫，“洗腦的資料是經理以下級別的人不能看到的東西，那裏面記錄了從邀約到騙人交錢的整個環節。”

張鳳蘭說，洗腦話術又叫做《分享經濟運作流程》，分為上、下兩冊，洗腦話術由A4紙打印，全捲共114頁，封麵是圓夢園公園大門照片。

新京報記者翻閱洗腦話術發現，上冊主要包括“分享經濟”、“分享經濟運作流程”、“分享經濟運作宏觀概述講稿”、“制度講稿”、“考試題”等十四個章節。在這些章節里，均被冠以“國傢政策”、“暗中扶持”、“打造7億中產階級”等詞匯、語句作為騙人幌子。

在《分享經濟運作流程》壹章節中，新京報記者發現傳銷組織對“見現實”的解讀為：現實求證，成功人士現身說法，包括去茶樓、酒樓小規模交流以及酒會，與成功人士分享。“這壹切都是被安排好的，”宋華芳說。

“中國商務商會”傳銷組織在邀約新人來的時候，需要設計謊言。在洗腦話術中，提出明確要求：根據邀約的方式不同，設計不同的揭謊稿，話要適度，以揭謊對方能接受，能使對方快速地穩定下來為上，語言不能急，要流暢巧妙。

而在下冊中，傳銷組織設計好了“開課”、“主持”、“帶人”、“公司的四大殺手”、“運作模式”等23個章節。

新京報記者翻開“主持”章節內容發現，上麵記錄的問答式話語與在臥底期間經歷的宴會上如出壹轍。甚至連“經理”們講話的內容也是照搬洗腦話術上的內容作為模闆。

“說到底，這些傳銷組織的唯壹目的就是想讓新人交錢，自己賺錢，至於下線，連哄帶騙。” 中國反傳銷協會會長李旭說。

傳銷組織“中國商務商會”印制的傳銷手冊。 新京報記者 吳江 攝

難覓蹤跡的傳銷高層

張鳳蘭和宋華芳表示，她們在對“平臺”提出異議後，均被平臺“拉黑”。

她們想去找於光明理論，想討回自己投資的巨額資金。“但是壹次次地被拒絕，到現在，人都找不到”。

新京報記者在臥底期間發現，本該是全體新老成員參加的酒宴，張鳳蘭和宋華芳均未出席。“他讓手下的人不要通知我們，讓我們和他斷開聯係，有什麽活動也不告訴我們。”宋華芳稱，她和張鳳蘭壹樣，失去了平臺的聯係，也無法找到於光明，兩人加起來的近100萬元全打了水漂。

於光明和王建華有意阻止張鳳蘭和宋華芳參加活動以及各類會議。這在新京報記者臥底期間得以驗證。10月25日下午4時，當劉文君提出想去參加在首旅京倫酒店召開的酒宴時，被王建民和王建華兄弟四人拒絕。王建民私下告知劉文君，“如果妳要去的話，大傢都去不了。”

“他們（王建華四兄弟）知道我和她們（張鳳蘭和宋華芳）有聯係，所以提防著我。”劉文君說，於光明在躲著她們，“生怕她們惹出事端，導致窩點被端”。

沒有人知道於光明和王建華的具體住所，隻是每當有超過兩個新人加入“平臺”時，他們才出現在“洗腦”的會場上。

記者臥底期間，王建華曾表示於光明是大連城建局的幹部，但記者核實，大連城建局根本沒這個人。

“經理們所有的行動都是臨時通知，沒有規律，”宋華芳說，自從上次被中央電視臺曝光後，於光明等人就換了住所，“現在住在哪裏，根本不知道”。

“李歡事件”後，“每次進來壹個新成員，王傢那幾個弟兄就會在趁人不註意的時候翻人傢帶來的行李，還會檢查新人的手機，”劉文君說，這是為了預防記者和公安的臥底。

10月23日上午，新京報記者臥底進入上述傳銷組織。在外出購買洗漱用品的近壹個小時後發現，記者放在王建民傢里的包裹被挪動位置，包里的衣服存在被翻動的痕跡。

升級換代的傳銷方式

2006年，在經歷過傳銷陷阱後，李旭成了壹名反傳銷人士。他自費建立了中國民間反傳銷協會，並擔任會長。

過去十多年里，李旭的協會每天都能接到上百個求助電話，咨詢如何預防和應對傳銷，他也被媒體稱為“民間反傳銷第壹人”。

李旭介紹，隨著國傢的不斷打擊，近幾年來，南派傳銷將這套“純資本運作”傳銷變種為“民間互助理財體係”（燕郊傳銷組織的壹種模式）後，又在秦皇島變為“分享經濟”。李旭在對李歡父母進行反洗腦工作時了解到，“中綠”傳銷組織又把43500元的入門費用，降低到壹單2900元和滿單（15單）43500元的模式，從而形成了投資成本更低的新型變種傳銷。

在這個傳銷係統里，不限制人身自由、嚴格控制擾民，絕對不發展本地人，參與者又能自由消費。李旭表示，這些不同以往的傳銷手段，都能讓傳銷者不斷地拉來新人，而不被發現，也正因為這樣的壹個管理模式，王建民和其他人將這個定義為“透明的分享經濟項目”。

很多受害者被洗腦後，壹步步地變成“加害者”。

李旭說，在傳銷裏面的小頭目，都是曾經的受害者。他們有雙重身份，既是受害者，又是加害者。在沒有洗腦之前，他算是壹個受害者。當他被洗腦以後，他也從壹個受害者變成了壹個加害者了。

“打擊傳銷的法律門檻太高，處罰太輕，取證非常困難，傳銷組織屢打不絕”。李旭介紹，按照現行法律規定，對參與傳銷的人是以批評教育為主，頂多就是遣散。“遣散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他被洗腦了，執迷不悟，妳打不散、趕不走。治標不治本。除非抓頭目，摧網絡，把頭目抓了，自然底下就散了”。

（文中涉傳銷人士均為化名）

新京報記者 遊天燚 實習生 張慧

編輯 甘浩 程磊 校對 楊許麗 柳寶慶

作者： 國傢註冊珠寶鑒定師 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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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很多人都在傳這樣壹種說法

說鉆石是壹場營銷騙局

我知道頭條有很多人在鼓吹這麽壹個理唸。

我先聲明壹下我寫這篇帖，並不是想給鉆石營銷“洗白”。我隻是作為壹個珠寶鑒定師，說說我對這個說法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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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不接受討論“有用性”的跟我杠。石器時代的部落首領都知道頭上插根羽毛彰顯身份，壹個裝飾品妳非要跟我討論牠有沒有用？有。牠的作用就是好看。

其次，向不喜歡鉆石的朋友推薦我的其他文章。

再次，這篇文很長，我思考了很長壹段時間決定發上來。請理性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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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合了幾個主要觀點

▲1. 鉆石被壟斷了，其實壓根不保值。沒人回收。

▲2.鉆石在地球上根本不稀缺。

▲3.現在人工已經可以製造鉆石了。鉆石已經不值錢了。

我今天壹個個挨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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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鉆石被壟斷了，其實壓根不保值。沒人回收。

“鉆石恆久遠，壹顆永流傳”這句話是壹個名叫戴比爾斯的公司的廣告語。

戴比爾斯公司憑借這條廣告成功打開了中國市場，將“鉆石=愛情”的印象成功植入中國人的腦中。從19世紀後期開始，該公司通過在各國設立貿易公司控制了全球的鉆石交易。其他商品價格都會隨著經濟狀況大幅波動，而鉆石的源頭由於戴比爾斯等公司壟斷的存在，價格壹直都保持穩步上升。（具體過程其他人都寫的很詳細了，我們直接奔主題）

戴比爾斯廣告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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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壹直不知道“鉆石可以保值”這種說法是哪裏冒出來的。

我們絕大部分中國人由於傳統理唸，對比較貴重的珠寶首飾第壹反應都是“要保值才行”，如果妳是以投資、保值目的購買鉆石，那我這里建議妳就不要考慮壹般的小鉆了。

衹有達到壹定稀有度的天然大鉆、美鉆，才有今後拿去拍賣、增值的可能性。

具體價格、增值速度和空間可參考歷年的蘇富比等專業拍賣公司的拍賣紀錄，不用我贅述。網上都可查到。

所以您非要考慮飾品的保值，又買不起太貴的，就不要跟鉆石較勁了。

買黃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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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買這種大鉆，級別還不能低。必須是天然品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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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打比方：妳去花大價錢買了壹隻LV包包，就背了壹次，除非是限量版的，普通款要轉手依然隻能靠折價售賣。

而理唸是“鉆石=愛情”，有多少老百姓願意要人傢的“二手的愛情”？

名人明星的另算。

（說到這真有點佩服戴比爾斯的營銷思路的）

還有另壹個角度，

鉆石年年都在慢慢漲，

您今年以這個價格買到這個鉆石，過幾年就不壹定買得到了。

覺得鉆石又貴又不保值、又不劃算的，衹要您對象願意，我強烈推薦：合成鉆石、莫桑鉆，再差壹點還有水鉆（合成立方氧化鋯）、玻璃，這些都又blingbling，又好看。

不了解的人晃眼壹看，區別確實不怎麽大。

主要是便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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鉆石的4C分級由GIA美國寶石學院開創，聯合戴比爾斯壹同推廣

雖然說戴比爾斯們是為了賺錢，

但是在對鉆石的研究、產業的推動上，鉆石4C分級方式的廣泛普及上，其實我覺得他們對鉆石的態度，比很多專營其他珠寶的還是盡心多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壟斷的緣故，他們說話足夠有分量。

錢確實是被人傢掙了。但人傢也確實付出了。

這投入產出比要怎麽衡量呢？

比方說，4C分級作為我們鑒定師看來，因為有了這個分級標準，最起碼的壹點，鉆石不會出現跟玉石壹樣的“黃金有價玉無價”的情況。壹粒鉆石衹要知道牠是天然的，什麽成色對應大概什麽價格壹目了然。

這壹點有多重要？？？

有沒有覺得這個場景很熟悉？

買黃金有個金價做標準，買鉆石有鉆石級別做標準，但是買個玉、買個古董之類的標準，您可以仔細回憶壹下，是不是基本上都是：

①聽熟人或者售貨員掰扯

②憑自己的“經驗”

③“我就覺得這個值、好看！”

很少有人真的會好好花時間去正兒八經學學“這個為什麽值這個價”的。

（當然您說您可以壹輩子隻買金銀，但是絕大部分人我不信他壹輩子首飾這些隻買素金，從不買個寶石吊墜、玉觀音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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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鉆石分級，知道級別了我可以多看幾傢的報價啊對不對？

而其他寶玉石評估的方麵實在太多，國傢也做過很多努力去做分級評價。就拿翡翠來說，老百姓對翡翠多認可啊

“喲我這個是翡翠的！翡翠貴！”

但是目前其實我們連最基礎的翡翠分級都無法順利廣泛推行。就是因為：

對玉石來說，評價內容實在太過綜合，非常難以標定。不懂行的人看起來好像沒差太遠的東西，可能實際上價格差距數倍都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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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的樣式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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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鉆石在地球上根本就不稀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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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業級別金剛石和寶石級鉆石

我想說，看產量的時候，請把鉆石（金剛石）和寶石級別的鉆石產量區分開來。您不能隻看“名字”不看“成色”啊。

“diamond”這個詞指的有可能是您手上戴的那個，也有可能是劃玻璃的那個啊！！

能達到寶石級的鉆石，高色級、高凈度、有非常苛刻的切磨要求，確實是壹種稀有品。牠的開采要求和其本身不同的成色，決定了牠就算便宜，也不可能便宜到滿大街人手壹堆的地步。以壹個4C級別都不分的“產量”直接給鉆石扣上“騙局”的帽子，是否量刑過重？

鉆石礦坑

我這里就大概放幾張鉆石放大圖，都是鉆石內部常見瑕疵。比這些圖中瑕疵還要嚴重者，隻能拿去做工業用鉆。工業用鉆，玻璃刀多少錢壹個？覺得鉆石貴嗎？

不同級別、不同大小的鉆石，對應的價格差距極大！

非要拿鉆石產量對應的價格說事兒，不提級別、不提大小是沒有意義的討論。

您當然可以選擇不買，但是我覺得看過兩篇文就說鉆石本來就不值錢，過於偏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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鉆石中常見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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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現在人工已經可以製造鉆石了。鉆石不再值錢。

這條是我覺得最沒常識的壹條。

現在市場上也確實已經出現了實驗室合成鉆石。合成鉆石，就是在實驗室中，人為的采用壹些實驗方式，將天然單質碳轉化為寶石級的鉆石。其外觀、成分、結構與天然幾乎完全壹樣。

合成鉆石，靠普通方法基本無法跟天然鉆石區別開，

但關鍵是，

在正規珠寶鑒定室 鉆石是否是人工合成的 是可以通過大型儀器檢測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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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測人員在使用儀器鑒別合成鉆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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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成鉆石的存在是否會沖擊鉆石市場？首先我們要搞清楚：天然鉆石的稀有度是其價格的壹個很重要的衡量標準。

這個道理就如同：從結構和成分上講：

隕石玻璃=人造玻璃

天然紅寶石=合成剛玉

（合成紅寶石/藍寶石技術從18世紀末就出現了，很早就應用於工業和首飾業。而且早就已經相當普及。比天然的更純凈好看，也便宜的多）

英國女王的天然藍寶石胸針

合成藍寶石材質的手表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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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沒有懂行的人會

因為實驗室可以合成，就把二者拉到同壹價格區間內。

難道人傢女王的藍寶石胸針跟妳的表蓋壹個價嗎？

女王の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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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然的鉆石，是大自然孕育的精華，在剛剛好的溫度、壓力條件，剛剛好的物質組分，在地幔內經歷過多少萬年的地質作用。不是那麽容易，在實驗室區區幾天的實驗環境就能100%代替的了的，歲月會留下證據。

妳們應該不知道，現在所有的正規珠寶檢測站，為了辨別妳們手上的鉆石到底是天然的還是合成的，付出了多少心血的研究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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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然/合成鉆石在Diamond View下不同的發光性

順帶壹提，上圖這個專門用於鑒別合成鉆石的儀器也是戴比爾斯開發的。

這壹條，

除非有壹天，合成鉆石能做到所有實驗室都完全檢測不出來。否則毫無意義。

願意花小錢買大鉆石光圖個漂亮的，我真心推薦合成鉆石。隻是不要把買天然鉆的錢買到合成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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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最後：

關於結婚買鉆戒的道理，個人借用壹位知乎網友的話：“在我們這個時代，愛情的意義依然是——做完所有俗氣又被人羨慕的事情，比如說，買壹顆大鉆石，生壹堆小孩子。”

要不要買鉆石是妳的自由，

但是我希望妳可以多了解壹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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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圖片均來自於個人整理及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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